算如今落子成局

自以为

惨不忍睹的旧文发一下

过度借鉴王小波
  

  高考结束那晚钟会和王弼去KTV。王弼同以往一样,点的歌排了整整三页,钟会却只是自顾自地灌啤酒。
  

  嘿……别忙着喝了。你醉了我还要扛你回去。来唱歌?
  

  王弼在间奏中弯腰递给钟会一支麦克风,钟会放下杯子接过麦,又靠回沙发上,喉咙像没上发条懈怠了发声。他望着前面踱着小步子的王弼和蓝色在白字里递进的歌词,没一会儿双眼就有些失焦。王弼回头拍拍他,点歌了吗?


  点了,七八首之后有一首两只老虎。钟会抬起眼皮淡淡地答一句,再次伸手去够啤酒。晚饭时钟会颇为爽快地干掉两大杯威士忌,王弼下巴差点陷进地里。他知道钟会不胜酒力,可钟会还是不顾劝阻地往死里喝酒。高考完疯了也不至于这样疯,王弼想,顶多就是唱一晚歌,或者走向另一个极端,回家大睡特睡。


  “你再喝就要遭钟老师痛骂了。”
  

  “没事,反正我现在考完了,我还要留长发,染成红的白的紫的……我觉得可能白的比较好,很亮。他就是追着我打也尽管来。”钟会盯着玻璃杯,透明表面被刻上一层黄紫色混合的光。


  上一次我和我同桌也是这么喝酒的。他补了一句。



  

  回首往事时钟会一时不知该怎么说。十七年的人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,而有些事情仅仅是很小的点,再用不太清醒的脑子回忆俨然是大海捞针。把一件事从一段段零碎的画面中抽出来,整个事件都很模糊,像夜间行车时的大雾。


  钟会在一个星期天散步碰到姜维。彼时的姜维一身深色运动服,身上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。他就这么氤氲在太阳里,于是钟会和他打招呼,两人一直逛到城郊,去喝酒。
  

  你才十七岁。未成年不能喝酒。姜维看看简单到有点简陋的菜单,抬头对钟会说。


  操你的。我看着像十七吗?钟会小小声地骂道,表示喝点小酒理所当然,他再次讶异于姜维是个一等一的乖学生。最后他们点了小店里自酿的果酒,店家声称酒精浓度很低,但钟会喝完两杯还是脸红了。
  

  他们聊哲学和历史,扯到也许在创世之初,天地混沌,一点物质一个最微小的机缘决定了会有姜维和钟会,决定他俩会在高考前俩月成为同桌,决定他们会一个散步一个跑步,巧遇,喝酒。钟会不怎么能喝,酒过三巡便开始口出狂言,绕来绕去还是天下谁人是钟会之敌手之流的谬论。这都是姜维后来告诉他的,钟会醉得不轻,做点什么鬼使神差的事便有了理由,但他什么也没做,跟姜维说,我醉了,出去走走吧。


  醉成这样你不回家?
  

小事,我发条信息。我们可以在公园坐个一晚上。
  

  他们也没有去公园坐一晚。城郊的小店外花木葳蕤,天色渐暗,将来的白昼会拉长,无限拉长。钟会说他喜欢天暗下来的时候,如果是冬天就会有雾凝在路灯下,勾留整夜。


  钟会其实有点清醒了,走出店门后晚风灌脑,眼前人的面目也清晰起来。钟会想起刚调了座位时姜维神色淡淡,两个人说话不多,他看不懂姜维,姜维肯定也看不懂钟会。后来渐渐投机,于是他们几乎形影不离。
  

  没谁会过于在乎两个月后各自天涯的同桌,联系方式留下,以后同学聚会乱侃几句,几乎所有类似的相遇都会迈向这样一个终点。于是钟会警惕起来。最后那段时间压力不再是太大,夜长梦又多,钟会总在半夜爬起来洗脸,看今夜的月亮是什么颜色。爱在他心里从来没有准确的定义,所以纵然钟会是天才也有接不住放不开的东西,像没穿多少次就起球的毛衣。


  姜维毫无疑问地有这种魅力,让钟会在规划好的一条通达的人生道路上中道停留。而姜维除了友谊的亲密再没有任何表示。


  

  我也从来没有机会表示,或是说我过于自信地认为不需要表示。钟会说完这句话便放下玻璃杯,因为杯中酒已经尽了。王弼认为他是幻想醉生梦死过头,在十一点把他拖出了包间。
  

  “让我牺牲高考假来陪你唱歌,没唱几首酒倒是喝了不少。你安分点我送你回去明天还要上学……”王弼让钟会整个人都扒在自己身上。钟会除了脸红和有点站不稳好像就没什么异样,意识却是一片芜杂。


  酒味、烟味和小吃味儿猥猥琐琐地纠缠着冲进鼻腔,狂欢中的学生的尖叫声几乎要击破耳膜。走廊九曲十八弯,王弼差点迷路,拐过第三个转角后看见有个青年站在包间门边笑着和里面的人说话,似乎是要先走了。那青年道别完便关上门往前走,钟会在此时突然喑哑着唱起两只老虎跑得快,就像千年木乃伊揭开棺材板儿跳舞。


  王弼吓得不轻,差点把钟会丢下去。前面的青年闻声回头,看见醉得不省人事的钟会,微微瞪大了眼睛。


  钟会?


  哎,是我。您哪位。钟会呆滞地抬头,目光一片错乱。
  

  姜维没有回答他,看向王弼:你好,我是钟会的同学。你是王弼吧?


  我是。王弼脸色有点难堪。姜维见他扛着钟会似乎无比艰难,于是走过来,我帮忙送他回去吧?


  我……你谁。谁要送我回去我跟他拼了。钟会嚷嚷。
  

  姜维看看他身旁欲哭无泪的人,叹口气:真的不用吗?话音刚落钟会就猛地抬起头,你谁,是不是姜维。


  我是。姜维以为他要发酒疯上来就对他一顿揍,而钟会只是乖乖又趴回王弼身上:姜伯约,今天你喝酒没?
  

  我没喝。


  那行,陪我去喝酒。钟会看似就要站稳了往前走,王弼和姜维赶紧扶住他。


  天哪,你还是回家吧。
  

  我不……


  乖。姜维直接把钟会背起来,看样子毫不费力。钟会此时一脑袋酒浆,挣扎了几下便安分了,任由他背着走出ktv去打车。


  

  哎呀,你完了。又在你同桌面前丢面子。王弼笑得手几乎撑不住桌子。钟会望着房间里宽阔的窗,一杯一杯地给自己灌白开水。窗外仍然是车水马龙,昨天晚上的痕迹都被抹去了。


  我没有吐了他一身吧?他问王弼。
  

  没有,但你趴在人家身上就像考拉熊。


  哦。钟会脸色淡下来,很快恢复如常。他就这么静默半晌,旁人肯定会以为他在思考什么不得了的东西,然而末了他只是说了一句:


  我怀疑他是个无性恋。


  王弼大笑不止。钟会没有这个心情,邀王弼吃完饭便把他打发走。他回到房间,在书桌抽屉里抽出一张草稿纸,又拿起一支笔。昨天才刚写过卷子的人今天提笔时却踌躇不已,把字写出来似乎尤为困难。
  

  他叹口气,慢慢地写道:


我们都各自从一线天往未来走,但我在最后一刻才希望走的是同一条路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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